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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参考来源:《明史》、《清史稿》、《小腆纪年》等相关史料。部分章节仅代表笔者个人观点,请理性阅读) 血腥气混杂着海水的咸味,扑面而来。 吴三桂站在山海关的城楼上,手紧紧握着刀柄。 城下,李自成的大顺军溃不成军,正被清一色的八旗铁骑追杀。 他赢了。 依靠多尔衮的兵马,他打败了李自成,报了京师之仇。 可他没有丝毫喜悦。 身旁,多尔衮的目光越过他,望向关内。 那目光如鹰隼,贪婪而冰冷。 吴三桂低下头,他知道,自己引狼入室了。 01 几天后,吴三桂随多尔衮进入北京城。 这座他曾经誓死保卫的都城,如今插满了八旗的龙旗。 空气中还残留着李自成大军撤退时的仓皇与焚烧的气味。 多尔衮在武英殿召见了他。 没有想象中的庆功宴,只有冰冷的政治。 “吴总兵,不,现在该叫平西王了。”多尔衮的声音很平静。 吴三桂跪在地上。 “罪臣吴三桂,谢摄政王恩典。” “李自成未灭,大明江山未定。”多尔衮缓缓道。 “本王命你为先锋,追缴流寇李自成。” “所遇明朝旧臣,若肯归降,一并安抚。” 吴三桂心中一震。 安抚旧臣? 他想起了李自成。 李自成攻入北京时,也曾想招降他。 那时,他吴三桂手握关宁铁骑,是明朝最后的屏障。 李自成许以高官厚禄。 可紧接着,就是他父亲吴襄被抓,家产被抄,爱妾陈圆圆被占。 李自成,这个泥腿子出身的“闯王”,根本不懂什么是安抚。 他只懂抢掠和威逼。 吴三桂咬着牙,领了旨。 他走出武英殿,北京的阳光刺眼。 他忽然觉得,自己和那些被迫投降李自成,又被李自成“拷掠”追饷的明朝同僚,似乎没什么不同。 只不过,一个是威逼,一个是利诱。 一个粗暴,一个体面。 吴三桂的任务很明确:替清军扫清障碍。 他要用昔日同僚的血,染红自己的顶戴花翎。 他率领关宁铁骑,一路向西。 那些曾经的明朝将领,如今或自立山头,或依附大顺。 吴三桂派人去招降。 他开出的条件,和多尔衮给他的如出一辙。 保留官职,保留兵马,共同“剿匪”。 效果出奇的好。 许多明朝旧部,望风而降。 他们宁愿投降满清,也不愿归顺李自成。 吴三桂想不通。 李自成也是汉人,他推翻了腐朽的明朝,为何那些汉官,如此恨他? 宁予外贼,不予家奴? 在追击途中,他遇到了一个老熟人。 明朝的兵部侍郎,张若麒。 张若麒在松锦之战时,是洪承畴的监军。 城破时,他投降了清军,比吴三桂还早。 如今,他作为多尔衮的“说客”,来说客”,来“慰问”吴三桂。 两人在军帐中对饮。 “平西王,近来可好?”张若麒笑得像只狐狸。 “托王爷洪福,尚可。”吴三桂面无表情。 “王爷似乎有心事?” 吴三桂放下酒杯:“张大人,我有一事不明。” “闯贼李自成,入京之后,为何不极力安抚我等明朝旧臣?” “他若善待百官,善待家父,我吴三桂,又何至于引清兵入关?” 张若麒闻言,愣了一下。 随即,他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。 “平西王啊平西王。” “你到现在,还没看明白吗?” 吴三桂眉头紧锁。 “李自成,他不是不想安抚。”张若麒压低了声音。 “他是……不能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 张若麒端起酒杯,轻轻晃动着。 “你我,是什么人?” “我们是读书人,是朝廷命官,是士大夫。” “是这天下的,地主。” “李自成呢?” 张若麒的眼神变得锐利。 “他是流寇,是反贼,是活不下去的……农民。” “我们和他,从根上,就是你死我活!” 吴三桂的心,猛地一沉。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。 “他若安抚了我们。”张若麒冷笑。 “他手下那几十万跟着他造反的兄弟,吃什么?” “喝什么?” “他们造反,为的就是抢你我的田,分你我的粮!” 吴三桂的酒杯,停在半空。 02 张若麒的话,像一根刺,扎进了吴三桂的心里。 他开始回想李自成入京后的一系列举动。 “拷掠追饷”。 李自成的大顺军,将前明朝的皇亲国戚、勋贵大臣,抓起来严刑拷打。 逼他们交出银两。 吴三桂的父亲吴襄,就被拷打了数次,交出了数万两白银。 当时,吴三桂只觉得这是流寇的贪婪和残暴。 现在想来,这背后是赤裸裸的生存需求。 李自成的大军,号称百万,每日人吃马嚼,耗费巨大。 而崇祯皇帝留给他的,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国库。 钱在哪里? 钱,就在这些勋贵大臣的家里。 李自成不抢他们,抢谁? “平西王,你再想想。”张若麒继续说道。 “李自成为何要占你的爱妾,抓你的父亲?” “真的是为了泄愤吗?” 吴三桂沉默不语。 “不。”张若麒摇摇头。 “他是做给你看的,也是做给他手下人看的。” “你吴三桂,是明朝最大的军阀,是士大夫阶层的代表。” “他动了你的人,就是告诉天下所有士大夫,他李自成,和你们不是一路人。” “他要用你的人头,或者你的投降,来祭旗。” “祭他大顺的旗,安抚他手下那帮饥饿的狼。” 吴三桂感到一阵寒意。 他一直以为,李自成是因为短视和愚蠢,才逼反了自己。 现在看来,李自成是故意的。 或者说,他是被他自己的军队,推着往前走。 “大顺的兵,是什么构成的?” “是陕西、河南活不下去的饥民。” “他们对我们的恨,是刻在骨子里的。” “李自成如果安抚了我们,就等于背叛了他们。” “他的军队,会立刻哗变。” 吴三桂想起了大顺军在京城短暂的“胜利”。 士兵们冲进高官府邸,抢夺金银,凌辱妇女。 那不是军纪涣散。 那是积压了数百年的仇恨的爆发。 李自成,他控制不住,也不想控制。 因为他就是这股仇恨的化身。 “所以,平西王。”张若麒举杯。 “李自成推翻了明朝,但他永远坐不稳江山。” “因为他,从一开始,就抛弃了我们。” “抛弃了我们这些……真正懂得如何‘治理’天下的人。” 吴三桂举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 酒很烈。 “那清廷呢?”吴三桂忽然问。 “摄政王为何要安抚我们?” “满人,难道就不怕我们这些汉官?” 张若麒笑了。 “这,就是摄政王的高明之处了。” “摄政王和李自成,不一样。” “哪里不一样?” 张若麒凑近了,声音更低。 “李自成是‘流寇’,他是从下而上,要推翻一切。” “而摄政王,是‘入主’。” “他是从上而下,要‘继承’这一切。” 吴三桂心中巨震。 “流寇要的是破坏,是均贫富。” “入主要的是秩序,是统治。” “李自成靠的是农民。” “摄政王,要靠的……” 张若麒指了指吴三桂,又指了指自己。 “是我们。” “我们士大夫,和农民,是死敌。” “但我们和摄政王,不是。” “我们和摄政王,有一个共同的敌人。” 吴三桂脱口而出:“李自成。” “没错。”张若麒点头。 “更准确地说,是李自成背后那些,想要分我们田地,抢我们家产的‘流寇’。” “摄政王是满人,他在中原没有根基。” “他需要我们,帮他治理汉人。” “我们呢,需要摄政王,帮我们保住家产,保住地位。” “保住我们对那些‘泥腿子’的……” 张若麒做了一个“镇压”的手势。 “我们,和摄政王,是天然的盟友。” 吴三桂全明白了。 李自成和士大夫阶层,是阶级矛盾,不可调和。 清廷和士大夫阶层,是民族矛盾。 但民族矛盾,在阶级矛盾面前,是可以妥协的。 李自成要的是“均田地”。 清廷要的是“剃发易服”。 对于吴三桂这些士大夫来说,头发可以剃,衣服可以换。 但田地和家产,是命根子,是绝对不能动的。 李自成要他们的命。 清廷,只是要他们的“面子”。 吴三桂忽然想笑。 他笑自己当初的天真。 他还写信给李自成,说什么“共享富贵”。 在李自成眼里,他吴三桂,就是最大的“富贵”,是必须被打倒的对象。 他笑李自成的愚蠢。 不,不是愚蠢,是宿命。 李自成被农民推上了巅峰,也必然因为农民的局限性而毁灭。 他不懂得和士大夫妥协。 他只知道杀,抢。 他推翻了明朝,却也挖断了自己统治的根基。 “平西王。”张若麒打断了他的思绪。 “前路漫漫,我们,还得替王爷,好好剿匪。” 吴三桂点点头。 他举起酒杯,敬了张若麒。 也敬了那个,被他亲手断送的,李自成。 他现在,终于彻底明白了。 03 追缴李自成的战事,变得异常顺利。 吴三桂的“安抚”政策,瓦解了大量明朝残余势力。 而李自成的大顺军,则在节节败退中,迅速土崩瓦解。 吴三桂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象。 李自成的军队,一旦脱离了“抢掠”模式,就毫无战斗力。 他们入京时,纪律严明。 因为李自成许诺了他们北京城的“富贵”。 当他们被吴三桂和清军赶出北京,一路西逃。 他们又变回了“流寇”。 他们沿途烧杀抢掠,比清军更甚。 百姓们,那些曾经以为“闯王来了不纳粮”的百姓们,开始自发组织起来,反抗大顺军。 李自成,失去了民心。 不,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“民心”。 他得到的,只是饥民在绝望中的追随。 当他无法提供粮食和金钱时,这份追随,就变成了仇恨。 吴三桂在追击途中,抓到了李自成麾下的一名大将,刘宗敏。 就是在北京城,拷掠吴襄,霸占陈圆圆的那个刘宗敏。 吴三桂屏退了左右。 他看着这个五大三粗,满脸横肉的汉子。 “刘将军,你我,终于见面了。”吴三桂的声音很平静。 刘宗敏被绑在柱子上,他啐了一口血水。 “吴三桂,你这个汉奸,你不得好死!” “汉奸?”吴三桂笑了。 “你霸我爱妾,拷我老父,逼我反叛。如今,你倒骂我是汉奸?” “哈哈哈!”刘宗敏大笑。 “陈圆圆?老子玩过的女人多了!” “你爹?那些明朝的狗官,老子哪个没拷打过?” “不打他们,我们吃什么?我手下的兄弟们吃什么?” “我们从陕西一路打过来,就是为了抢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!” 吴三桂的脸冷了下来。 “本该属于你们的?” “没错!”刘宗敏昂着头。 “你们这些当官的,占着田,喝着血。” “崇祯那狗皇帝,更是搜刮无度。” “我们活不下去了,才造反!” “我们打进北京,那些钱粮,本就该是我们的!” “至于你吴三桂,”刘宗敏鄙夷地看着他。 “你和我们,不一样。” “你也是地主,你也是官。” “你和崇祯,和那些被我们杀了的狗官,才是一伙的!” 吴三桂握紧了拳头。 “所以,李自成,从没想过招降我。” “招降你?”刘宗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 “闯王是想过。” “可我们兄弟们不答应!” “我们凭什么要对你一个明朝的总兵低头?” “我们打下的江山,凭什么要分给你?” “你那关宁铁骑,是很能打。” “可我们,也不怕死!” 吴三桂闭上了眼睛。 他想起了张若麒的话。 “李自成,他是不能安抚。” 现在,刘宗敏给了他另一个答案。 “李自成手下的人,不准他安抚。” 这支由饥民组成的军队,是一把双刃剑。 它能摧枯拉朽地推翻明朝。 也能轻而易举地,毁掉李自成自己。 “吴三桂。”刘宗敏的声音低了下来。 “你投降了满人。” “你以为他们,就会真心待你?” “你看看我。”刘宗敏指了指自己。 “我,就是你的下场。” “我们,都是汉人。” “在满人眼里,我们……” 刘宗敏忽然狂笑起来。 “他妈的,闯王就是太傻!” “他太顾忌我们这些老兄弟了!” “他要是像满洲人那么狠,进了北京,先把我们这帮骄兵悍将给宰了!” “再把你吴三桂这样的明朝大官,高高捧起!” “用你们,去镇压我们!” “这天下,他说不定还真能坐稳!” 吴三桂浑身一颤,如遭雷击。 他怔怔地看着刘宗敏。 刘宗敏的话,残忍,却一针见血。 李自成失败的根源,竟然是…… 他太“义气”了? 他太依赖他那支“农民军”了? 吴三桂看着刘宗敏,这个粗鄙的屠夫。 他忽然觉得,这个人,比朝堂上所有文官,都看得透彻。 他挥了挥手。 “拉出去,斩了。” 刘宗敏的笑声,在帐外戛然而止。 吴三桂坐在帅位上,久久未动。 一个极其荒唐,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,在他脑中升起。 李自成,这个推翻明朝的人。 他和自己,这些明朝旧臣。 竟然,是同一个“敌人”的牺牲品。 这个敌人,不是崇祯,也不是多尔衮。 而是…… 04 这个敌人,是“农民”的局限性。 吴三桂在追击李自成的路上,想了很久。 刘宗敏的话,点醒了他。 李自成,成也农民,败也农民。 他依靠农民的怒火,摧毁了明朝的统治。 但他无法将这股怒火,转化为建设性的力量。 农民军的诉求,太简单了。 就是“吃饱饭”,吃饱饭”,“抢钱粮”,“分田地”。 当他们打进北京,这个诉求达到了顶峰。 他们以为胜利了。 于是,他们迅速腐化了。 他们只想享受,只想瓜分胜利果实。 他们容不下任何人,来分享这份果实。 尤其是吴三桂这样的“旧势力”。 李自成如果强行安抚吴三桂,给予高官厚禄。 刘宗敏这些人,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。 他们会觉得,李自成背叛了他们。 李自成,是被他自己的军队,绑架了。 他无法完成从“流寇”领袖,到流寇”领袖,到“开国皇帝”的转变。 因为他的根基,不允许他转变。 一个皇帝,需要的是什么? 是秩序。 是妥协。 是拉拢一批,打压一批。 是利用士大夫,去管理天下。 而李自成,从进京的那一刻起,就站在了所有士大夫的对立面。 他“拷掠”百官,彻底断绝了自己和这个阶层和解的可能。 吴三桂想到这里,不禁长叹一声。 李自成,根本没得选。 他不安抚旧臣,是死路一条。 他若安抚旧臣,背叛了自己的军队,也是死路一条。 他推翻了明朝。 却也把自己,逼进了绝境。 吴三桂再反观自己。 清廷,为何就能安抚他? 多尔衮,为何就能大胆地使用他,以及像张若麒这样的汉奸? 吴三桂忽然悟了。 因为清廷的根基,不是汉人。 不是汉人士大夫,更不是汉人农民。 清廷的根基,是“八旗”。 是那支在山海关,沉默而凶悍的满洲铁骑。 八旗子弟,是征服者。 他们和所有的汉人,都有着天然的隔阂。 正因为如此,多尔衮在政治上,反而有了极大的“自由度”。 他不需要像李自成那样,去讨好某一个汉人阶层。 他可以超然物外。 他可以“以汉制汉”。 他利用吴三桂这样的汉人士大夫,去镇压李自成那样的汉人农民。 吴三桂,是他的“刀”。 张若麒,是他的“嘴”。 而那些降清的明朝旧臣,是他的“盾”。 他用汉人的盾,挡住汉人的怨气。 他用汉人的刀,去杀汉人的反抗者。 而他自己,和他的八旗子弟,稳坐中枢,享受渔翁之利。 好一招“满汉一家”! 好一个“安抚旧臣”! 吴三桂感到脊背发凉。 他现在才明白,多尔衮的政治手腕,比李自成高明了不止百倍。 李自成,是个造反的英雄,却是个失败的政客。 他试图用“农民”的逻辑,去统治一个农民”的逻辑,去统治一个“士大夫”的帝国。 他注定失败。 多尔衮,是个外来的征服者,却是个顶级的政客。 他看透了汉人内部的矛盾。 士大夫,和农民,是几千年来的死敌。 明朝,亡于农民起义。 但李自成的“大顺”,也必然亡于士大夫的反扑。 清廷,就是抓住了这个空隙。 他们选择和“士大夫”站在一起。 他们帮士大夫,镇压了农民。 作为回报,士大夫们,心甘情愿地,献上了江山。 剃发易服,又算得了什么? 和被李自成“拷掠”家产,拷掠”家产,“均分”田地相比。 留着金钱鼠尾,穿着马褂,简直是天堂般的待遇。 吴三桂,就是这群士大夫的杰出代表。 他用关宁铁骑,为自己的阶层,换来了一次“体面”的投降。 吴三桂勒住战马。 前方,就是李自成最后的据点,九宫山。 他望着那座山。 他知道,一个时代,彻底结束了。 05 李自成兵败,死于九宫山。 有说是自缢,有说是被当地民团误杀。 吴三桂没有见到他的尸体。 但这不重要了。 “闯贼”已灭,吴三桂立下了闯贼”已灭,吴三桂立下了“不世之功”。 他被清廷封为“平西王”,镇守云南。 真正成了一方诸侯。 他南下云南时,路过了很多地方。 中原大地,满目疮痍。 明末的战乱,大顺的抢掠,清军的屠戮。 百姓流离失所,十室九空。 吴三桂看到,在那些废墟上,清朝的衙门,已经建立起来。 而衙门里坐着的,很多都是“熟面孔”。 前明的知府,前明的县令。 他们剃了头,换了装,继续做着官。 他们指挥着乡勇,清剿“流寇”余党,安抚百姓,恢复生产。 而那些“流寇”,很多就是当年追随李自成的农民。 秩序,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,重新建立。 士大夫阶层,在短暂的混乱后,重新回到了统治者的位置。 只不过,他们头上的“天子”,从朱家,换成了爱新觉罗家。 吴三桂在想,如果当初李自成也这么干呢? 如果李自成入京后,不“拷掠”,不拷掠”,不“追饷”。 而是立刻安抚百官,封赏吴三桂。 然后调转枪口,用吴三桂的关宁铁骑,去镇压他自己手下的“骄兵悍将”。 把刘宗敏那样的“功臣”,杀了祭旗。 李自成,会不会成功? 吴三桂摇了摇头。 李自成做不到。 他没有多尔衮的“八旗”。 他没有一支绝对忠于自己,且与汉人百姓完全隔离的“核心武力”。 他的军队,就是他的累赘。 他被自己的“兄弟”,推上了皇位。 也注定要被这些“兄弟”,拖进深渊。 这就是李自成的宿命。 他推翻了明朝,只是为了给清朝,做嫁衣。 吴三桂到了云南。 他开始过上了土皇帝的日子。 他手握重兵,坐拥厚禄。 清廷对他,极尽拉拢。 赏赐的金银珠宝,流水一样送进平西王府。 陈圆圆也回到了他的身边。 他似乎,成了最大的赢家。 他得到了李自成想给他,却给不了的“富贵”。 他也得到了明朝给不了他的“权势”。 但吴三桂,夜深人静时,时常会做噩梦。 他会梦见刘宗敏。 梦见他狂笑着说:“我,就是你的下场。” 他也会梦见张若麒。 梦见他微笑着说:“我们,和摄政王,是天然的盟友。” 他现在才品出“盟友”二字的真正含义。 盟友,就是用来出卖的。 清廷利用他们这些汉人士大夫,镇压了农民起义。 稳固了统治。 接下来呢? 吴三桂想起了多尔衮。 那个沉默寡言,眼神如鹰的满洲摄政王。 多尔衮真的信任他吗? 信任他这个,能为陈圆圆,引清兵入关的“情种”? 信任他这个,能为荣华富贵,追杀故主(南明)的“忠臣”? 吴三桂知道,他不被信任。 他只是一把刀。 一把太锋利的刀。 当敌人被肃清后,这把刀,就成了威胁。 06 吴三桂降清后的第十年。 顺治皇帝亲政。 多尔衮早已病逝,还被追夺了封号。 朝堂上,满汉之间的界限,似乎越来越模糊。 清廷大力推行科举,任用汉官。 一派“中兴盛世”的景象。 吴三桂在云南,也过得越来越滋润。 他开铸钱币,互市通商,权势滔天。 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个“降将”。 他以为,自己真的成了“平西王”。 直到那一年,顺治皇帝派来一个使者。 使者带来了皇帝的“关心”。 询问云南的兵马钱粮,询问吴三桂的身体状况。 言辞恳切,关怀备至。 吴三桂设宴款待使者。 酒过三巡,使者“无意”中提起一件事。 “王爷,皇上对您,是天高地厚之恩啊。” “想当年,李自成流寇,何其猖獗。” “若非王爷阵前倒戈,引我大清入关,这天下,还不知是何等模样。” 吴三桂举杯的手,微微一顿。 “阵前倒戈”。 这个词,很刺耳。 “皇上常说。”使者继续道。 “李自成之败,非败于兵,而败于政。” “他一个泥腿子,不懂帝王之术,竟妄图与士大夫为敌。” “他入京之后,不思安抚,反行他入京之后,不思安抚,反行“拷掠”,逼反了王爷您。” “此乃自取灭亡之道。” 吴三桂笑了笑:“皇上圣明。” 使者也笑了。 “皇上还说,李自成是前车之鉴。” “我大清,绝不会重蹈覆辙。” “我大清,最重信义,最善安抚。” “王爷您,就是我大清安抚旧臣的表率啊。” “天下汉人,都看着王爷您呢。” 吴三桂脸上的笑容,渐渐凝固。 他听懂了。 使者在提醒他。 提醒他,他吴三桂,是“降将”的标杆。 清廷安抚他,是为了让天下汉人看。 看吧,投降大清,就是这个下场——封王拜侯,荣华富贵。 李自成不肯“安抚”旧臣,所以他亡了。 清廷“善于”安抚旧臣,所以他们得了天下。 吴三桂,就是清廷用来收买“士大夫”阶层的,最大的一块筹码。 他的“价值”,在于他的价值”,在于他的“投降”本身。 而不是他的“忠诚”。 使者走了。 吴三桂坐在王府里,一夜未眠。 他终于,彻底,完全地明白了。 当年在山海关,他面对的问题,和李自成在北京,面对的问题,是一样的。 他们面前,都站着“明朝旧臣”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。 李自成的选择是:打碎他们。 因为他的军队,需要靠“打碎”他们来生存。 多尔衮的选择是:拉拢他们。 因为他的八旗,需要靠“拉拢”他们来统治。 而他吴三桂。 就是那个,被拉拢的“标杆”。 李自成为什么不愿安抚旧臣? 因为李自成,和他手下的农民,是“狼”。 他们要吃“羊”(士大夫)。 狼,怎么会去安抚羊? 清廷为什么愿意安抚旧臣? 因为清廷,是“虎”。 他们是外来的猛兽。 他们要的,是整个“羊圈”。 他们需要“牧羊犬”(士大夫),去帮他们管理羊群。 而他吴三桂,就是那条最凶狠的“牧羊犬”。 可悲的是。 当狼群(李自成)被消灭后。 老虎(清廷),还会允许一条如此凶狠的牧羊犬,继续存在吗? 狗,太肥了,是会咬主人的。 吴三桂看着窗外。 天,快亮了。 他知道,自己的好日子,快到头了。 07 康熙十二年。 年轻的康熙皇帝,终于下定了决心。 撤藩。 吴三桂,尚可喜,耿精忠。 这三条当年替清廷咬下了半壁江山的“牧羊犬”,老了。 他们的存在,成了帝国新的威胁。 吴三桂接到了圣旨。 他平静地接了旨。 他没有愤怒,没有惊讶。 这一天,他等了太久。 从他降清的那一刻起。 从他明白李自成为何不肯安抚旧臣的那一刻起。 他就知道,会有这一天。 李自成,代表农民。 他要推翻士大夫。 所以,他和士大夫,势不两立。 清廷,代表满洲贵族。 他要统治士大夫,和士大夫之下的亿万农民。 所以,他选择暂时和士大夫“合作”。 利用士大夫,镇压农民。 当农民被镇压后。 士大夫,就成了新的“敌人”。 尤其是像吴三桂这样,手握重兵的汉人士大夫。 康熙,要撤藩。 就是要卸掉他这只“牧羊犬”的獠牙。 吴三桂想起了刘宗敏。 “我,就是你的下场。” 他想起了张若麒。 “我们,和摄政王,是天然的盟友。” 全是谎言。 吴三桂笑了。 他终于明白,为何李自成推翻明朝,也不愿安抚旧臣。 因为安抚,是一种“妥协”。 而李自成,和明朝旧臣之间,根本没有妥协的余地。 那是你死我活的阶级搏杀。 李自成看懂了这一点。 所以他选择“拷掠”。 他败了,但他没有“背叛”自己的阶级。 而他吴三桂呢? 他选择了“妥协”。 他选择了“安抚”。 他背叛了自己的民族,背叛了自己的故主。 他投靠了清廷,帮着清廷,镇压了李自成。 他以为自己是“盟友”。 到头来,他才发现。 他只是清廷用来瓦解汉人抵抗的,一个“工具”。 一个“标杆”。 一个,随时可以丢弃的“夜壶”。 现在,康熙觉得这个夜壶,太脏,太占地方了。 要扔了。 吴三桂站起身。 他拔出了佩剑。 剑锋,依旧森寒。 “盟友?” 吴三桂冷笑。 “你们不仁,休怪我不义!” 他吴三桂,引清兵入关,是为了一己之私。 如今,他要反清。 亦是为了一己之私。 他不是李自成。 李自成,至少还代表着千百万活不下去的农民。 他吴三桂,谁也代表不了。 他只代表他自己。 一个彻头彻尾的,精致的利己主义者。 一个,被时代玩弄,又试图玩弄时代的,可怜虫。 康熙十二年十一月。 吴三桂起兵反清。 史称,“三藩之乱”。 他最终,还是走上了李自成的老路。 只是,李自成反的是士大夫。 他反的,是他的新主子。 他降清后才明白的一切,都化作了这场叛乱的怒火。 但他明白得太晚了。 他所依赖的,依旧是那些被清廷“安抚”的汉人士大夫。 而这些人,早已被磨平了棱角。 他们,宁愿做“牧羊犬”。 也不愿再跟着一只疯狗,去咬“老虎”。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,采用文学创作手法,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。故事中的人物对话、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,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。 |